温奶煮月亮

《我乘风来》(三)

    隔天沈袅袅果然早早就忙完了大班的作业,如约到小班去帮周鸣皋的忙。周五这天还是这样,她把大班最后一个学生辅导完以后,又往小班的方向走了。前台站着的女老师还打趣她说,“你和小周老师关系很好嘛。”

    沈袅袅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进到小班教室的时候只剩下周鸣皋和两个在玩剪纸的小女孩了,看起来今天小朋友们还算配合,竟然这么早就都做完了作业。小班的教室比大班要亮,这时候虽然已经夕阳西斜,但是不开灯也不会觉得暗。反而,夕阳的光柔柔地照着,有种别样的温馨感。

    周鸣皋是搬了张椅子在教室最前面坐的,沈袅袅就随便找了个学生的空座位,在他对面坐下。她注意到那两个小女孩似乎是在做什么贺卡,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以后,其中一个女孩扭过头主动对她解释说,“沈老师,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我们给妈妈做贺卡呢。”

    沈袅袅“哦”了一声,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真好。”

    周鸣皋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老师,你给妈妈送了什么礼物呀?”小女孩笑着,“我这里还有一张多余的贺卡,你要不要呀,上面画着这个花,这个叫什么花来的......”

    “笨蛋,是康乃馨啦。”另个一个小女孩接话。

    “哦,对!是康乃馨,沈老师你要吗?”

    “我......”沈袅袅攥了攥手掌,调整出一个没破绽的笑容,刚想开口说“好呀。”周鸣皋就抢先一步说,“我才是你们亲老师,怎么光想着沈老师不想着我?给我吧。”

    沈袅袅有点意外地看向周鸣皋。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接话,就像是知道她说起妈妈这个词会容易失态,在故意给她解围一样。但是他只是很自然地把贺卡接到了手里,然后就继续看他的手机了。女孩们则是继续做贺卡。

    她低下头,责备自己怎么还是这样神经质。她像过敏般在忌讳的那些字眼,其实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没有意义了啊。

    “沈老师。”周鸣皋喊了她一声,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你先下班吧,就剩她们两个了,我自己可以。”

    “哦。好。”沈袅袅站起来,“那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是周六了。”周鸣皋笑,“好好休息,下周一见。”

    “下周一见。”

    沈袅袅退出了教室,轻轻把门带上。

    原来已经周末了。她的周末没有什么安排,唯一的行程就是去一趟寺庙。

    以前爸爸生病那会儿,沈袅袅每当有空都会去寺庙烧香。从那时候她就开始明白,当人类遇见那种做了所有努力还是无能为力的事,能做的就只有求神拜佛。虽然后来爸爸还是在她高三的那个冬天去世了,但她还是保留了一有空就去寺庙转一转的习惯。

    去寺庙要在上午,沈袅袅的家离那里比较远,所以周六清早她就出发去等最早一班的公车。到达寺庙时,时间刚好。

    进门时最好要先请几柱香,这是要在正殿的大香炉里奉的。来奉香的人络绎不绝,沈袅袅猜想着他们所求的事——升学、升职、病痛痊愈、无灾无难,大抵是这些。然而她奉香时心里却是空的,磕头时也只是觉得平静,并没有什么想被实现的愿望。她有点自嘲地想——我现在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除了瓜瓜,还真是了无牵挂了。

    额头一下一下地碰到垫子时,她又想,爸爸是信佛的,如果他在天上能看见我这样虔诚的样子,应该会觉得欣慰吧。看见我遇见了这么多挫折还是选择努力活下去,应该也会觉得安心。

    她记得过去她心情低落时爸爸常说,“只要活着就还有可能。”所以哪怕后来这些年并没发生过什么好事,她还是努力对“活着”本身心怀感激。

    没有什么大病痛地活在世上就已经是值得感激的事了。因为活着,所以还有种种可能,等着人们去慢慢点亮。

    奉完了香,她又一一拜过了各个偏殿供奉着的神佛,就准备离开了。

    寺庙出口处的一条街是被各种商家包下了的,有的人是卖纪念品给外地的游客,有的是卖“许愿签”,写完以后可以挂在树上。

    沈袅袅并没有在这片与寺庙氛围格格不入的“商业区”停留,正径直往前走着,忽然有个老婆婆把她拦了下来。老婆婆手里拿着许愿签,像是要问她买不买的样子。

    沈袅袅赶紧摆摆手,“不好意思,我不需要。”

    那老婆婆挡在沈袅袅身前没有放她走的意思,还一直牢牢地盯着她,盯得她都有点害怕了。她瞄了一眼老婆婆身后的牌匾,上面写着“许愿签,五元一个,心诚则灵”。

    她有点动摇了,心想着如果这老婆婆真的今天生意很惨淡,她照顾一下也不是不行。只是,要写什么愿望呢?

    “你又遇见他了。”老婆婆终于开了口,只不过说的压根不是许愿签的事。

    这话没头没尾,沈袅袅听不明白。

    “什么?”

    “你又遇见他了。”老婆婆重复了一遍。

    “我又遇见他了?谁?”

    “你命中注定的人。你又遇见他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老婆婆直接走开了,没有给沈袅袅留下追问的时间。照理来说沈袅袅不会对这种在寺庙装神弄鬼的人太留意,可是这一刻她却没办法不去思考老婆婆的话。脑海中一遍一遍回响着“又遇见他了。”不知怎么,她就回忆起那几天的那个梦境,梦境里的人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成周鸣皋的脸。

    而遇见周鸣皋以后,她确实就没有再做相同的梦了。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都赶出脑子,警告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那应该就只是个梦而已。她想,她会觉得梦里的人和周鸣皋对得上大概是因为她最近每天都和周鸣皋有接触,潜意识里自然也就向他想得多,这并不奇怪。现实中都还有成堆的问题等着她去解决呢,把心思花在梦境这种无解的东西上实在是浪费时间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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